民政党：理想主义政党的堕落

【乱石崩云／唐南发专栏】3月8日大选成绩揭晓那一夜，全国恐怕有超过一半的人口彻夜不眠。当我和每个对国阵政府极度不满而希望其受重创的马来西亚公民一样读着振奋人心的选情报告时，脑袋里不断重复的是美国林肯总统的一句名言：“你可以在所有时候愚弄一些人，也可以在一些时候愚弄所有人，但你不能在所有时候愚弄所有人。”

同一时候，我也想到去年依约补选尘埃落定后写给《东方日报》的评论文章《自欺欺人》，谴责各语文报章没有持平分析报道，却打出亲政府的头条，包括：《星洲日报》的“国阵大胜”、《中国报》的“国阵漂亮胜出”、《马来西亚前锋报》的“公正党穷途末路？”、《新海峡时报》的“依约保持忠诚”等等。

其实当时到过现场观察的人都知道，国阵靠的纯粹是金钱和人力，胜之不武。把全国的资源用来打一场补选，加上报章媒体助阵，焉有不胜之理？明知如此，“资深”媒体人还要故作中立，在不探讨补选过程中种种脱序和充满缺陷的情况下试图说服读者和群众，是自欺欺人自举。文末，我说那一天国家真的民主化，平常所读到的“客观评析的选举结果” ，恐怕都要变成一堆几乎绊倒众生的废话。
《星洲日报》不必伪装中立
我只是没想到不必等到民主化，这天已然来临。不过一年不到，当时败选的人民公正党候选人卡里依不拉欣如今已是准雪兰莪州务大臣，而报社老编们必定通宵抽起八股文式的备稿，认真下笔，真是难为他们了。

平常依赖本身在政府内的人脉作为资讯管道发表评论的人，视野不免受到局限，例如《星洲日报》的副总编辑郑丁贤（左图）就曾经在《就事论事》中肯定马华公会在政府里头的贡献，也认为许子根可以凭借18年的首席部长经验轻易上京；这些话和当前的选举结果一比，真是像读科幻小说一般虚无缥缈。

这届大选，许多华裔选民勇敢投下反对票，不理内阁部长有无马华公会；马华公会和民政党尽管抹黑回教党和安华，摆在眼前的事实是，大部分华裔选民已经选择不相信它们空泛苍白的一派胡言。《星洲日报》明明有马华公会“智库”《策略分析与政策研究所》（INSAP）副主任，也是马华公会妇女组前副总秘书的沈赛芬担任集团执行董事，也就不必伪装中立了。

闲话休提。民政党在槟州全军覆没，把老本都输掉了，不敢设想创党元老赛胡先阿拉达斯和陈志勤泉下有知当作何感想。去年底我在民政党总部和包括其中央宣传局主任蔡崇安在内的一群党员交流时，提出民政党应勇于退出国阵以突出其作为独立自主政党的形象，以期保存实力，免被视为如马华公会和国大党般的巫统附庸，毕竟巫统坐大以后，目中无人的行径已惹怒传统马华公会和民政的支持者。席间人士皆言不可，始终认为国阵内部其他政党仍有制衡巫统的空间。

如今看来，民政党就算退出国阵，也未必能挽回颓势。其惨败的致命伤不只在于在野党成功达致一对一协议，竞选期间相互拉抬默契十足，更重要的是许子根（右图）在首席部长继位人选的问题上摇摆不定，甚至表示交给首相阿都拉决定，充分显示其二奶的命运。纵然后来接二连三提出或许是丁福南，李家全甚至选前几天爆出邓章耀这匹黑马，结果许子根的优柔寡断加深了槟州选民的愤怒，干脆如去年澳洲国会选举选民以选票决定霍华德下台般，敢敢否决许子根和其他三位可能的接班人。邓章耀从可能的首席部长人选姿态落败，他的哥哥邓章钦却盛传是可能的雪州副州务大臣人选，剧情精彩绝伦，民主真是好东西。【编按：邓章钦已证实无缘当副州务大臣，点击：四届议员邓章钦出局 郭素沁料任雪副大臣】
向槟城人的Boleh精神致敬
顺带提一下，许子根黯然下台，因为他背弃当年董教总所托付使命而耿耿于怀的人，如今也该感到欣慰了。当年代表董教总“打入国阵”的四君子当中，许子根虽然一开始政途不顺，后来的“成就”却是四人中最为“昭著”的。可惜许子根领导槟州不但经历经济转型的困难，还面对巫统势力入侵，一定程度上架空其权力，眼光锐利的槟州选民终于狠下心肠抛弃他，对此，我向他们的Boleh精神致以最高敬意。

经此一役，以往“首席部长必须是本地人”的荒谬逻辑受到挑战，槟州选民的心态也必然大调整。如果林冠英领导的槟州政府能有作为，往后就能在选民中确立选贤与能原则；所谓“本土”，不过是无能的野心政客最后的庇护所而已。

民政党的没落无疑让人可惜，毕竟这个1968年创立的左翼政党当中，不乏有识之士，当年几乎是所有渴望多元族群政治民众的自然归属。除了先前所提的两位已逝元老，还有如今已弃政从文的王庚武，荣休多年的林苍佑及JB Peter等。根据槟城资深评论人谢诗坚的回忆，当年人民进步党的辛尼华沙甘还在吉隆坡主持过一场公开辩论，民政党和民主行动党个别派代表对“马来西亚人的马来西亚”展开唇枪舌剑，那真是一个在野领袖雄姿英发的时代，而且随后在1969年的大选中一举攻下槟州，让人侧目。林敬益狗急跳墙

一个曾经有过如此风光和声望的政党，后来被林苍佑（右图）带进了联盟（后来国阵）。到了1990年代后却沦为巫统的陪衬，只能凭执政槟州的老本和根本没有民主意识的林敬益当内阁部长的一点残余价值苟延残喘，虽然其间有庄智雅和郭洙镇的挑战，也不过是权位之争，不可与创党初期的理念论争同日而语。

到了过往几年，民政如只能推出马袖强这类青年领袖，公开举假剑或不知所谓的“国本录”回应巫统青年团，治国理念却付之阙如；不然就是像林时彬这样连公开辩论都不敢的公子哥儿型次等货色。

说到林时彬，又不得不提一提他的老爸林敬益。后者虽然已卸下党职，却依旧在槟州首长问题上屡次发言干扰许子根，党内矛盾尽露无遗；在为其子助选时狗急跳墙，公然羞辱人民公正党候选人蔡添强的名字，极尽人身攻击之能事，彻底曝露了林敬益为老不尊，终于自食其果，为选民所唾弃。

在林敬益（左图）起家的霹雳，民政几乎国州全盘皆输，只有妇女组主席陈莲花赢得宜力国会选区。林敬益一心一意想提拔郑可扬，但后者却保不住其师父的木歪选区，在在显示林的招牌不但失色，而且已经腐朽。这位“傻子医生”平？梢钥课⒊院韧胬旨婕侔缋嫌压砉砥≈髁鞅ㄕ旅教寮钦叩幕缎模丛僖参薹善∶窳恕?/SPAN>

如今民政党在国会中只剩两席，全国州议会不过四个，连其盘踞柔佛州南部多年的重量级人物张国智都在士古来以1万2854张多数票的超大比数败给民主行动党的巫程豪，民心思变的迹象在这个国阵的堡垒州也不缺席。

在雪州武吉加星这个天主教徒和基督徒人口集中的州选区，民政党前任议员林传盛屡次在全国性宗教纠纷中保持缄默；市议会为了发展而不惜打区内绿肺加星山主意，也引发民众愤怒。选举期间林传盛虽然连同前八打灵南区国会议员林祥材一起出席在St. Francis Xavier天主教会的对话会，却无法招架民众的连环炮攻势，最终双双难逃败选厄运。毕竟在国阵绑架式的言论箝制下，没有几个成员党党员能畅所欲言却依然独善其身的，巫统的再益依布拉欣（Zaid Ibrahim）、马华公会的陈清凉、林武灿和卢诚国都是例子。
民政党臣服于巫统淫威
除了丧失斗争理念，民政党也在林敬益领导下从一个多元族群政党窄化成华基政党。2003年12月，林就曾公开感谢首相阿都拉支持马华公会与民政合并，称此举对“双方有利”，且愿意说服对此持有异议的党员，视该党非华裔领袖和基层为无物。

去年12月，民政前槟州行政议员杜乾焕和民青团副团长帕兰佐迪（S. Paranjothy）都公开反对国阵打压“兴都权利行动力量”（Hindraf），但身为党代主席，许子根却说杜乾焕发表的只是个人意见，还表示严正看待帕兰佐迪的声明，把他交给纪律委员会调查。【点击：“印裔只享有四等公民待遇” 民青团批国阵未改善印裔困境】事实是，帕兰佐迪在文告中抨击巫青团长希山慕丁和副团长凯里的极端言行，斗胆捻虎须，让许子根无法交待。帕兰佐迪的遭遇不但凸显民政党已不能代表非华裔，更证明其臣服于巫统淫威的残酷事实。

相比于民政党的“灭门式”下场，另外两个多元政党民主行动党和人民公正党总算见青天。林冠英（右图）为了伸张正义身陷牢狱，如今却堂堂正正出任槟州首席部长；安华遭马哈迪陷害所受的苦更不堪言，如今重回国会出任在野党领袖指日可待，双双沉冤得雪。竞选期间，纵然民政连同马华公会数尽安华在朝时期的种种行径，却在多个选区对华裔选民不起作用，反而是林敬益和黄家定无法回答他们当时的正义之声在哪里。

如果不是国阵以种种恶法加上操弄选举维系其霸权，民政党因为林敬益的“务实”和许子根的无能而黔驴技穷的真相早就曝露了，不必等到2008年。相比于民政党从多元走向华基，从体制外改革走到体制内腐化，民主行动党和人民公正党的胜利标志着种族政治终于要走向坟墓，所占据的道德制高点不在话下。但它们是否真的凭本身的理念赢得民众支持，抑或是反国阵飓风的受惠者，有待执政后的表现评断。

最后，我们不要忘记大选之前民政党和人民进步党如何为了争夺太平国会议席而闹得面红耳赤，结果是卡维斯赢了争吵却输了政途，民政党也险遭“屠门”。民政党若再不痛切反省，而选择留在国阵内与恶友为伍并继续扮演巫统种族政治马前卒的角色，今天人民进步党的下场就是它不久将来的写照。